去年春天的时候，阿嬷走了。

在送走了青梅竹马瀚瀚、陪伴了我十五年的爱犬巴比后，隔不到半年的时间。

「你是害怕自己死，还是别人？」

记得某次谘商的主题，我与欧阳医师谈论的便是“死亡”。

那是在催眠后我们第一次谈话。

我告诉他，在催眠的第一个场景，我站在一个窄小黑暗的长廊，长廊的尽头有刺眼的亮光，我走不过去，因为旁边有停屍间，我很害怕。

后来明白，那是因为害怕面对死亡。

「我真的一点也不担心自己会死，但我很怕身边的人离开。」

那是我第一次这么清楚的知道自己的情绪。

他后来要我去看ViktorFrankl的《意义的呼唤》，试图让我学着转换心态。将害怕面对死亡的焦虑，转化成对生命意义的重视。

忠实回应生命/阅读《意义的呼唤》——ViktorE.Frankl

「虽然他们离开了，但那些你与他们之间的回忆是真实存在的，只要你没有忘记，这一切都还是存在的。」

看似是空话，却很实在。

《三十九》就是这样一出在讲面对「死亡」、「离别」和透析「人生意义」的电视剧。

主角是三位即将迈入四十岁的女人：皮肤科诊所院长的车美昭、指导演员演技的老师郑灿荣以及单纯可爱的百货专柜经理张珠喜。

三个人从高中时代交往至中年，感情比一般至亲更加亲昵。

然而就在三人正准备迎来人生下一个阶段的时候，一次健康检查搅乱了原本平静无波，和平美满的生活。(即便三人将届四十仍旧孤家寡人，却很自得其乐)

死亡，因为未知，所以遥远。因为无法预知死期，我们总会无知无觉的浪费太多时间。

"每一年我都在想，等教完这个学生，等明年再看看，结果就等到了现在。"灿荣在试镜时，当对方问她何以在这个时间点来参与一个小配角的试镜时这样说。

我们有多常这样对自己说？

因为「明天」对我们来说比「死亡」更可以预见，於是我们便肆意挥霍。

假如我们能知道自己的死期(抑或是别人的？)我们也许就会更珍惜，对心中真正想做的事会更加愿意去正视。

"我现在很后悔，后悔为什么我那么懦弱，没有再早一点下定决心"

即便真皙很早以前就确知自己对灿荣的心意，但现实中世俗、伦理与道德的枷锁仍旧綑绑着他的自由意志，迫使他只能以已婚的身分和灿荣来往。

不论是家人的反对，还是莫名地当了父亲。在顾虑家中长辈和无辜幼子的立场之下，他只得压抑自己真实的心意。

后来他挽着灿荣的手在公园里散步时，露出孩子般的笑容，如释重负地说：想做甚么就做甚么真的太好了！

最近我常在想，怎么我好像总是在哀怨当下的生活，总是在过日子的时候想着已逝的过去和未知的未来。

"如果那个时候我能...就好了。"

"等到...的时候，我就能...。"

然而，没有甚么时候比现在这个当下更好了，不是吗？

总是要一直到快要结束的时候，我们才会想起还有许多未完的事想做。

离开欧阳医师的诊间已经要两年了，前阵子偶然翻起当时的对谈纪录，看见他说：「假如现在要你甚么都不考虑，不考虑钱还有其他，你最想做的事情是甚么？」

我想也没想，直觉地说出：写作和跳舞

开始阅读的年纪已不可考，但实际上开始规律的写作始於小学四年级。因为当时暗恋着隔壁班的小男生，在班上没甚么朋友的我，只得开始寄情於文字。每天将脑子里回转着的心情和想说的话，都用纸笔记录了下来。

对文字逐渐从依赖转为热爱，我喜欢看着笔尖在纸上刻画出那些心里真正想说的。对我来说，文字便是一个人真实的灵魂体现。

舞蹈一直以来都断断续续在我生活中出现。像风中残烛的灯火，意兴阑珊的在每个人生阶段中闪闪灭灭。

小学时短暂的参加过芭蕾的课后社团，后因为学费的关系便只能中途放弃。(现在想想，我也从没想过极力争取)

大学时，因为看了热舞社的表演，心头一热便一头栽进去。大一时，几乎整日都泡在社办里。后来也是因为打工的关系渐渐荒废。(现在回头再想，也是自己从没认真想过解方的缘故)

为什么喜欢舞蹈？这个问题我从未认真想过，直到接触了外拍以后，才发现是因为喜欢「身体」。

因为意志与灵魂，会驱动着肢体去延伸、蜷曲、张、合，用力及塌软。肌肉与神经，便在这些时刻去证明一个生命真实的存在，那让我觉得异常迷人。

现实生活中有许多难题，那些"难"其实都是在考验我们对"热爱"事物的考验。通过了，无论是否达到了世俗标准的成功，终究会了无遗憾的阖眼；没通过，其实也没甚么，不过就是拥有了与一般众生无二的庸碌一生，在咽下最后一口气前拚了命的想再多交代几句。

生命，是一日日漫长的普通日子，串成一年年短暂的岁月。忽然间，一眨眼，我们就到了现在这个年纪。就在我们还以为日子还长的时候，结束和离别会悄声无息的近在眼前。

灿荣直到生命终站，才开始迫切想着还有哪些人未见、哪些话没有说。身边的人也通过陪伴灿荣，开始思索生命中真正重要的事。在死亡的面前，原先生活中那些我们曾以为重要的、繁琐的、困扰的，都变得不足为奇和渺小。

假如，我们能知道自己的(抑或别人的)死期，也许我们就会更真实一点的活着，便能辨识出生命中那些真正重要的人事物。

很喜欢美昭突发奇想，将灿荣交代她的讣闻名单，变成早午餐约会的巧思。在世时用着自己的笑容去办一场明亮温暖的告别式，带着珍视的人的拥抱和温柔迈向死亡，而亲友最后会记住的不会是你冷冰冰的遗体和居然没能跟你好好道别的遗憾，而是约会上你坚强勇敢又充满爱的笑颜。

愿我们都能在告别这个世界以前，不后悔，不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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